20211124

20211125



街邊的男人吆喝著

恨命運對他的不平等

街道冷清

沒有人願意多看他一眼

他多半也是

他人命運的毀滅者吧

 

也沒有什麼太難的道理

那些愛變形後

多半長成有刺的根

拔掉支架就成為恨

他們惡狠狠地看著來去的人

像是每個人都應該

好好地哄他,像哄初生的嬰兒

 

我看見嬰兒初生

便想到自己的衰老

不可避免,且退無可退

遠方彷彿有雨水

有雷聲從遠方傳來

雨後萬物生長

也是凋零的開始


20211109

〈腐〉


 

 

0.

偶爾有這種時候

突然意識到

這就是盡頭了

 

1.

允許他人軟弱

以及允許自己

像過熟的梨

落地便腐朽

 

2.

有些人說

生命本身就是禮物

我敢說他們一定

從未將自己當作禮物拆開看過

 

3.

雨水滲進屋內

它們穿過鐵

試著讓沉默比夜更長

我們曾以為的永恆

比想像中更快衰亡

 

4.

比仇敵更快樂

比愛人更痛苦

唱著歌跳著舞

敲著節拍打破鼓

 

5.

有時候人比自己想像的

還要值得

注定腐朽的梨

也有可能被釀成酒

 

6.

也有這種時候

以為是盡頭的地方

走出另一條路

20211021

〈彼此的地獄〉

這是最後一次

我們試圖談起彼此的地獄

為困境立下註解

即使對方總能輕易地

為自己留下辯駁的可能

我們都是這麼想的:

──太可惜了

明明能夠更順利的

關於那些殘酷的命運

他有更好的選擇,若是我

定能優雅地避開那些

如針的雨及密林的火焰

穿越那些厄運後走向我們

所能見到最好的結局

 

屋外大雨不止

我們看向窗外,雨中的世界

一切都變得稀薄

屋內既沒有更糟的選擇

也沒有更好的未來

我們對坐沉默許久

才繼續談起彼此的地獄

像是對方身處天堂

彼此都是彼此的上帝

自己則是自己的獄卒

談起彼此時,像是走入彼此的房間

便能輕易搬動對方殘破的磚瓦

像是從未經歷過

那些使房間殘破的歷史

 

我是這樣想的:關於悲劇

是盛大且荒誕的嘉年華

他人的地獄總是快樂

且缺乏體驗的樂園

有些遊樂設施殘酷地太接近現實

使我們不知所措,例如:

看著他人在自己的生日

對別人的孩子開槍

用暴力使人承認他們的正義

有時我們會提出一個個荒蕪的隱喻

暗示這繁華的世界只是彼此的囚籠

 

我想和你談談你的痛苦

你是否也和我一般苦於不被承認

他人的痛苦總是輕易的

像一朵花,即使斷折也仍有美好之處

我們像蜂,只採集花的蜜

這是最後一次,我們

深入地探問彼此地獄的根

我們都是人間的草木

厄運像水銀灑滿我們身上

平等地落在我們的身旁

靜靜地滲入我們沉默的土壤

 

 

──


 

20210411

〈祕密的蟻群〉

 〈祕密的蟻群〉

 

1.

有人試著將月亮撈起

有人試著取火,聽火的聲音

有人試著將水引入溝渠

有人試著帶你一起

走進生活(他們在前方

示意你走過這嚴謹的田野

沿路的小碎石使你分心)

 

以為一切都已結束

但什麼都沒有發生,眼前的海

依然是那片海,浪花是

一尾又一尾記憶的魚,將你吞沒

是什麼時候開始你學會遺忘

忘記自己的故事

才正要開始

 

2.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們推開一扇扇虛掩的門

許多事並不如

最開始所設想的那般

有人急急走過

交錯的影子與對白

有些人佇立在原地

等候命運的發落

 

我們在這一側,隱密地

談論了森林與海洋的秘密

那些支流不斷延伸

看見樹的枝葉搖搖晃晃

禽鳥在枝頭微微顫抖

在我們尚未察覺時

一切都已經結束

 

古代那些純樸的田野

都已經結束

 

3.

像一座山一般,尚未開始

便已經結束如我們凋零的枯草

有人將鐵燒成水

要你殉道一般喝進腹中

他們鼓著掌唱

喝了吧,喝了吧,喝下這碗

再繼續工作如辛勤的蟻

乾了吧,乾了吧,乾了這碗

再繼續秩序地生活如你

日復一日在牢籠中的囚徒

 

這是現代的環形監獄

他們在舒適的房中

靠在沙發上手指滑過一個又一個

工作囚徒的現狀

偶爾唱名要求他們報數

要求他們完成工作的同時

也要受控如冰冷的機器

 

4.

在岸上有些

將人一個個推進河裡的人

我們是那些被推下去的人嗎

我們是推人進河的人嗎

我們是為了裹飢而被迫喝下屍水的人嗎

有些人以為自己在岸上

其實只是尚未被推下河中

 

我們在河裡看著

就那麼看著,看遠方的月

有人試著將月亮撈起

有人悄悄爬上岸試著生火

我們聽火的聲音,等待訊號

有人試著將河裡的水

引至溝渠,試著令淹死的人少一些

再少一些,足以讓更多人

一起走進生活(沿路的碎石

割傷了人們的腳,有些人脫隊

有些人則堅持地繼續)

 

有時以為一切都已結束

但一切卻像漫長

且沒有盡頭的長廊

我們像是監獄的囚徒

以為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一切都在影子內

秘密進行,悄悄行進

如蟻群般秩序

搬運著整座痛苦的海洋前行